第七章 不祥之兆
今天果然有暴风雨，真让迪马说中了，真不知道这家伙是吃什么长大的，身为牛头怪法师居然还对气候有研究？不过，迪马也确实是一个不得不让我尊敬的家伙。
说起来出乎我的意料，迪马应该算上是第二个让我抱有敬意的人。我原以为我达克·帕拉金永远不会去尊敬这些为国王卖命的家伙，现在才发现自己的想法原来是很愚蠢的……
尼贡人的建筑技术，特别是开穴技术当之不愧是天下无双，洞穴内部之设计，更是巧夺天工，妙绝人伦，就连这一个个黑龙族居住的洞穴宫殿，也足以让我这个人类来客大饱眼福。硫磺和宝石组成美丽的壁障，将洞穴内部分和谐地割成一个个宽广的房间；这里摆放的器皿，洞壁上的装饰，亦无一不是无数尼贡工匠和龙族共同劳动的成果，无一不是他们心血的结晶。洞壁上雕刻着唯美而令人难以理解的图案，体现了充满智慧的龙族悠久的文化传统——不知用这个词是否恰当。每个房间都是无比的空旷，更妙的是，空气中绝没有来到其他生物洞穴中那种异样的气味，脚下的地面温度也让我感到相当舒适。我随便找个空地方安安稳稳舒舒服服地坐下了。地面不是完全光滑平整的，而是一种平滑的微微突起和凹陷。感觉上地质并不坚硬，却也不会由于龙族巨大的重量而变形。按照惯例，黑龙族比武大会决赛就在这里举行，丝毫不会受到外面暴风雨的影响。
“来，帕拉金先生，让我们共尽一杯良酒，并祝愿您的克利恩夺得冠军吧。”一个地城领主对我说道。来到这里的几天中我已经从迪马口中了解到，尼贡王国虽名义上是王国，实际权力却掌握在众多领主手中，这次的侵略主要也是几个大领主的意见。我还了解到，迪马是效忠于国王陛下的，他的直属部队也是直接由国王管辖的——然而这只是尼贡王国全部军力的一小部分。
“谢谢。”我回答道，并一口干了面前杯子中的液体。我是真心希望克利恩能够得到冠军的，但我也知道它能够闯进决赛已经不是易事。它的对手是上届冠军赛莱斯，它正在赛场的那一边闭目养神。远远看去，它比克利恩足足高出一头，威严已极，我甚至觉得只要看到这大家伙的眼睛就会感受到恐惧的威胁。
“喂，小魔法师，快和这家伙说几句，就快开始了！”克西隆在旁边叫道。
我站起来，想拍拍身上的尘土才发现这里根本就没有尘土上身。我快步走到克利恩身边，贴着它的耳朵，鼓励道：“我知道你能赢，但是别太轻敌，轻敌往往是导致失败的原因。”
它高兴地点点头，展开身子，向比赛场地走去。我看着它的背影迈着自信的脚步，心中升起了一种温暖的感觉。
“它赢不了，请原谅我不得不这么说。”一直沉默的迪马突然说道。
“没关系，能打到这个地步已经很不错了。”我回头笑道。这个，其实我也知道的，对于一个久经沙场的老战士来说，评估两者的实力绝不是什么难事。看过赛莱斯的比赛，我就知道克利恩赢不了——我说得只是在力量上赢不了罢了。
我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向赛场上望去。我能够想到，它为这一天做出了多少牺牲，而这些牺牲是为了什么。所以，我必须看完这场比赛，无论发生了什么。
夜晚，盛会已经结束，人们也散了，迪马邀请我和克西隆一起到一座著名的山洞去过夜，而克利恩则作为黑龙族比武大会的亚军，和它的同胞们狂欢去了，只好留下孤独的我和克西隆、迪马一起来到这座山洞。
森森的绿，掩住了山石，树木顽强地挺立着，尽管暴风雨正对它们进行着无情的蹂躏；这里没有花，似乎它们很知趣，知道这里不是它们出来凑热闹的地方，便乖乖地远避了，留下的绿草，密密地生长在这尼贡的土地上。洞口，可以说是真正的“水帘”，水就铺在洞口，似将里外隔绝开，又能看到个朦胧。洞内没有流进一点水，似乎造物主要将他的细心展现在这里的每一个角落。洞里没有华丽的装饰，这一点是决不能和龙族的洞穴相比较的，但这个并不深的洞穴的格局，却给人美的感受，这里舒适的感觉又决不是刚刚的龙族巢穴和在埃拉西亚王国的精舍里能体会到的。我早听说过这个洞穴，但真正到这里来还是第一次。就算来这里一次，这趟尼贡之行就不虚了。
迪马拿出了带来的食品，摊在地上，一边嚼着一块烤肉一边说道：“这也算是今世难得的聚会了，大家吃吧——如果有可能的话，我想不久之后还会有一次更大型的法师聚会。”
我就知道今天他不是光叫我们来玩的。听他的口气，现在终于要说到正题了，我赶紧凝神听着。克西隆似乎什么也没有察觉到，又似乎是要缓和一下有点紧张的气氛，向我解释道：“牛虽然吃草，牛头怪却连人都吃。不过你不不用乱担心，牛头怪并不是特别喜欢吃人，它们平时的食物和你们人类一样，这里的东西你可以随便吃。”
迪马笑道：“正是，帕拉金，你随便吃吧，这里的东西在人类看来也是美味了。咱们一边吃，一边说说我这次叫你们来的目的。”
我用叉子叉起了一块烤肉，送到嘴边，一股香味扑鼻而来。入口果然甚是美味，根据我的记忆和知识，这好象是非战斗用饲养的飞狮肉吧？正在我琢磨着的时候，迪马开口了：“你们知道魔龙艾尔兰迪克斯的传说吗？”
这个传说我知道。
相传古代埃拉西亚大陆上有一条魔龙，它的名字叫艾尔兰迪克斯。传说它的力量可以征服天界，它的火焰足够烧尽地狱。
这条魔龙在埃拉西亚已经绝迹了六百年。六百年前，天空中突然出现一颗明亮的紫红色“凶星”。随着这不详之兆，一直沉睡着的它觉醒了。拥有控制一切死亡生物能力的这条魔龙，被人们称为“人间死神”。人们无法忍受这个强大的生物对自己的威胁，于是当时大陆上几乎所有的魔法师和勇者们还有当时的王国正规军联合起来向它挑战。
不幸的，这次大战的结果是前往的勇士们无一生还，魔龙却继续横行于人世。然而，令终日忧心忡忡的人们难以置信的是，拥有无边魔力的它竟在觉醒的一年多之后便即寿终正寝。后来，不知何时，大陆又流传起了“魔龙死了，它的力量没有死”的传说。
当然，这些都是小时侯听老人们说的，我也从来没有放在心上。没想到这个古老的传说，难道会和我扯上关系？
我正要答话，克西隆已经抢着道：“当然知道。快说，这又有什么关系？”
迪马也不生气，续道：“相传魔龙的力量被封印在一块举世无双的水晶里……”提到水晶，我突然想起艾尔威很久没有收集新的水晶了，它可是酷爱水晶这种东西的。
“据说六百年前魔龙死的时候，将自己无边的魔力封印在一块水晶里。这件事本来只是传说，但是不知为什么不久前又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似乎有传说这块水晶被发现在克鲁洛德王国的某个地方。”
听到克鲁洛德王国的名字，我不禁轻轻“啊”了一声，引来了克西隆的一瞪。我已经渐渐猜到一些事情了。
“得到这个消息的少数人，就马上去确认这个消息的准确性。……从现在我们的人获得的情况来看，很不幸地这个消息是真实的。”
“不幸地？”这回是克西隆自己打断了迪马的话，我瞪了他一眼，但他对此视而不见。
迪马沉声解释道：“因为从目前的情报看来，有三拨势力都看上了这块水晶——布拉卡德炼金术士公会、克鲁洛德王国，还有大陆北部的不死军团——德加王国。无论他们中间谁得到这块水晶以及它其中蕴涵的力量，对这片大陆来说都是一个灾难。”
克西隆带着怀疑的神色问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我猜想，我们尼贡、布拉卡德炼金术士公会、德加三方几乎是同时得到这个传言的。至于这个传言的准确性，都是由我的兄弟杰迪特去确认的。当我得知布拉卡德炼金术士公会的阴谋时，很显然这个传言被证实了。”
克西隆问道：“为什么？”这也正是我想问的。这几天来，我们已经把布拉卡德炼金术士公会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而且我发现他这个人其实本质并不坏，只是喜欢争吵罢了。
“他们争夺‘封魔宝珠’，并要灭口——名义上是要对付我们尼贡军团，但实际上有杀死帕拉金的必要吗？所以我当时就想到，他们是为了抢夺这块水晶。”
克西隆又问道：“那么把我们叫到一起来到底要干什么？”
迪马又压低了声音道：“现在情况已经非常严重，这是确实的事情。水晶无论落到谁的手里，情况都不容乐观，他会成为一个几乎无敌的强者和恐怖的死神。前几天，杰迪特回来了，我们得到了确实的消息，这块水晶已经落在德加人的手里！所以，我想现在以我们三人的名义联名出帖，号召天下所有的大魔法师们聚集到一起来，共同讨伐它，否则这片大陆的人们将受到致命的威胁，因为这件事情不是军队就可以解决的。事不宜迟。不知两位意下如何？”
克西隆依旧带着微笑，说道：“嘿，有意思。看在多年老朋友的面子上，我是必须参与了！”
迪马用他那似乎穿透一切的眼睛凝视着我道：“帕拉金先生以为如何？这是关系大陆命运的大事，请你一定不可等闲视之。”
我算是经历过风浪的法师了，但这却是我第一次遇上如此事关重大的问题。
说实话，这样的问题能考虑到我这个人，我心中也确实很得意。但现在不是得意的时候，如果魔龙的力量现世，大陆将再次陷入水深火热之中，到时我也不会有什么好过。就当是为了艾尔威和克利恩的同类，我也要出手了。至于我的同类，哎，人真是最复杂的动物，很难说……
于是我回答道：“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愿意奉陪。但是天下哪来这许多大魔法师？我们都邀请谁呢？”
迪马看起来松了一口气，笑道：“我就知道帕拉金会以大局为重。至于大魔法师，我觉得目前只有你、我、他，”他说着指了指克西隆，“杰迪特、索梅尔、德加圣手桑特、退役将军仙多拉、埃拉西亚王国护国师劳埃尼斯、阿维利长老阿拉格这九个人才有资格。但是根据杰迪特和甘那的调查，很不幸的，桑特就是这次德加军的主帅，就是他夺得了水晶……”
“他？”我想起这个令人生畏的名字，不禁倒抽一口凉气，“他本身的魔法已经出神入化，再……”
迪马默然点了点头。我回头再看克西隆，他则似乎正在冥思。我当然不可能没听过桑特的名头——虽然没有索梅尔响亮，却也是响当当的角色，他手底下的鬼族军队更是令埃拉西亚军闻风丧胆。关于他的故事很多，他昔年的事迹足以编成一部长篇小说。如果他获得了死神的力量……不可想象。不过，这很有意思，我还真想见见他成了什么样！
只听迪马续道：“一度被埃拉西亚军俘虏的德加退役将军仙多拉虽然也是一位极具实力的魔法师，但是他好象以前是桑特的部下，听说十分忠诚，估计不会帮助我们；阿拉格长老隐居已久，不问世事，恐怕难以指望他出手；索梅尔云游天下，难觅侠踪。也就是说，很可能只有咱们三个、杰迪特还有劳埃尼斯会出手。”
“不知这点人手够不够？按说，我们五个人可以天下披靡了，但是对手是传说中的魔龙……”克西隆沉吟道。这似乎是我第一次看到他认真起来的模样。
“魔龙究竟有什么样的魔力？和水晶又有什么关系？”我不得不问道。
“关于魔龙的传说你们想必都听过，但谁也不能证实它的力量。无论这个力量是如何的，它总是被封印在那块‘艾尔兰迪克斯紫水晶’中，而解开封印的办法则是和水晶的传言一起出现的——现在，德加的桑特已经得到了水晶——也许他已经变成了一个死神。”
我沉默了，外面的暴风雨还在下着，雨点打在洞外发出的响声不停地袭击着我们的耳膜，气氛说不出的让人难受。突然，克西隆开口了：“我能不能再问一个问题：这些传言究竟是如何传出来的？谁发现了这些，而又散布出来？”
迪马回答道：“不知道。我只知道，无论是谁，他总是希望天下大乱。”
洞外的雨还没有停，我们就走出了山洞。以我们的魔力，随手施展几个小魔法，暴风雨就不会对我们造成什么实际影响了。但是，无论人还是动物，都没有哪个会喜欢在这种鬼天气出门的，也包括我们。但是这次，我们必须出来看看。
周围黑黑的，雨点的声音陪伴着我们的脚步，湿润的气息弥散在这美丽的山洞周围。透着暗淡的光，树木左右摇摆着却始终屹立不倒，微弱的影子正象征着它们脆弱的身姿；隐隐之间只有一块块岩石，还稳稳地端坐着，保护着身边仅存的小草。在这种天气，是绝对不会有月亮的，那么，这夜晚的微光又发自何处呢？
迪马指着空中的一角，叫道：“看，这个便是凶星，百年不遇的凶星。”
我的目光顺着他的手，停在了一颗紫红色的明星上，它挂在漆黑的夜空中，即使透过层层的雨雾，厚厚的乌云，一样鲜明可见——不过其亮度按说已经大打折扣了。星星看起来是近乎菱形的形状，但我想如果没有乌云它会发出十字架型的光，届时定然要比现在更美丽十倍了。这景象，自然是我毕生见所未见、甚至闻所未闻的。我们都被这明星吸引的时候，迪马解释道：“这是我几天前才预测到的，只有今天晚上才有——当然，六百年前也曾有过一次。每当这颗凶星出现的时候，埃拉西亚大陆就会出现灾难……”
“如果它真是凶星的话，我会把它打下来！”克西隆叫着，抛出一个火球。虽然在暴风雨之中，这火球的威力却不丝毫减，直到我看不见的地方。
我微笑着看了看他们两个，又抬头看了看这颗“凶星”。
为什么凶星都是很美的呢？